元棠十七年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

【王喻】蓝莲花 (上)

又是一年,祝王总生日快乐! 




1、

我工作的这家客栈,尽管价格贼贵,但是在古城的排名和口碑都很高,不说日进斗金,那也是生意格外地喜人。

别家嫉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客栈虽然不在古城里占着一等一的地段,但走进来庭院开阔,花阴遍地,回廊曲折,当真是一片别样惬意天地。这都是老板出手阔绰,刚来到这里还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一出手就敢接下来前后几进的院子,又精心打理装修了三四个月才开门营业,早上的时候如果爬到最高的露台上伸个懒腰,就能看到澄明的蓝天下静默耸立的巨大雪山,非常适合左拍右拍倒立拍再加自拍,对净化都市996社畜们的心灵有着x10086的效果。

其次,我们客栈服务也好,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包接送机场高铁,包两顿餐食,能租小巴车也能联系专业越野团。除此之外,老板还自带了只身形巨大的萨摩耶,大白狗毛发蓬松,脾气温顺,软萌可亲,他每天早晚都亲自牵出去带着大白狗跑五千米,人帅狗也靓,路过的妹子汉子都真心实意地附赠一声哇噻。再后来老板又陆陆续续收养了四五只流浪猫,廊下挂了一溜鹩哥笼,虽然他不搞网宣,但是搁不住各路照片在各路APP上渐渐流传开去,最后哪怕最淡的季节里,都有好几十拨来求撸猫狗做心灵按摩的来客,实在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客栈好闭着眼睛也有生意上门。

不过,我们客栈最有意思的倒还不是前面几条。

开张的第一天,我们老板在门口放了一个手写牌,上书八个大字:赢过老板,食宿全免。

牌子最上方停着只酷炫的双翼Logo,再仔细一看,是用彩色粉笔手绘出来的,内里嵌了工工整整“荣耀”两字。

隔壁会吹葫芦丝的小哥好心科普:荣耀是特别火特别厉害的一个游戏,已经流行了很多年了,还有中国代表队到国际上打比赛,这几年名次一直不错。

那时候客栈里冷冷清清,还只有我一个员工,我高中毕业后就在古城里打工,平时对游戏也不甚感冒,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反正知道了荣耀是挺厉害的存在。

我当时睁大了眼,指着牌子问老板——要是来的都能打赢你,那我们不得赔惨了吗? 

忘了介绍,我们老板姓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每天都是王老板王总地喊来喊去。

王老板把牌子放好,在下面还特意垫高了两块砖,站起身来弹了弹衣服上的一星浮土,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不差钱。”

后来的一切证明,只怪我当时太年轻。



2、

最开始的时候客栈没什么人上门,长日无事,我觉得很是无聊,只好自己学习订房系统里的操作。但王老板倒是计划很多,他先是开了一片花圃,五六个花工把原本好好的院子掘得像进了一百只土拨鼠,接着又请了施工队叮叮咣咣地在后院收拾,他自己在门前的老槐树下放了两把藤椅,捧着杯白毫银针悠哉游哉地翻园艺种植的大画册,活像个从十丈软红外来隐居的世外高人。

古城只有在旅游旺季的时候才会被一拥而来的真假驴友和背包客小情侣挤满,平时一年到头还是清静的日子居多。客栈还没有忙到三班倒的时候,我都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作息规律得被姐妹说倒像是在昆明省城里工作的白领。

不过就是因为城里太小,街坊邻居都熟悉,骤然来了个陌生人安家置业,自然也免不了被议论。王老板没来一个月,就有好事的姐妹在路上碰到我,搭了一路的闲话。

“你们老板挺帅啊。单身吗?多大啊?哪里人?呆多久?想干嘛?”

“不清楚,也没想起来问。”

“嗨,你问问呗?”

“你们老板其他什么都挺好,就是好像有点大小眼?”

”但还是帅的!还是帅!“

“他门口放的那个牌子真的算数吗?就是打什么什么荣耀单挑赢得话就能白住?”

“他是不是那种流浪歌手哎,感觉好适合去酒吧街驻场,或者你们客栈有没有想招歌手啊,我到时候也想应聘。”

我被叽叽喳喳的唠叨声吵得一路头痛,但还是隐隐地,对王老板的来历生出一星半点地好奇。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发现古城里昨夜下了雨,青石板路也是湿哒哒的,我起得迟了些,一路小跑才赶到,还没进门就发现王老板在清晨刺骨的寒气里就穿了件半旧的丝衬衫,手插在工装裤袋里,人站在门前,看着那两扇剥落了些漆的乌木门板不知道在揣摩什么。

客栈门口的土地踩上去有点松软的潮气,那棵老槐树上了年头,大团大团深绿的枝叶铺展开来,上面积了一片透亮的雨水,他的大白狗在脚边绕来绕去,拿头擦他的裤脚,呜呜嗯嗯地一直撒娇。树叶上的雨水存得太多,叶子兜不住,风一吹,一串水咕噜滴到大白狗身上,它惊得汪呜一声又跑远了。


王老板没计较我迟到,开口问:“这城里有做菜比较出名的厨子吗?要什么菜系都会的。”

我被问了一愣,说古城里人做的都是当地风味的,如果要各式全会的,可能得上昆明找。

他点点头。

隔天王老板还真的不见了人影,我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好奇,难道他真的去省城挖厨子了?

一眨眼王老板就走了五天,期间他的花圃被花匠们种上了他自己选定的花草,还有一架郁青青的葡萄藤,施工队依旧在后院叮叮当当地敲打,要不是他留下了那条毛色漂亮的大白狗,我每天还要管喂食遛弯,差点就以为王老板要欠工资不发跑路了。

这几天还真的有游客看到了门前竖着的牌子,进来就问:“你们老板呢?单挑荣耀啊?”

我在收银台前抬起头:“不在,去昆明办事情了。”

“切———怕了吧,知不知道我十五区服前一百,你们老板敢吗?”

古城本地人生下来就能喝烈酒,脾气硬起来胳膊上能跑马,我立刻一踢凳子站起来:“说谁呢?那不然你就等他回来试试,赢了你白吃白住呗?”

“哎呦,行,那我先定个单人间住着,你们老板回来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荣耀高玩。”

话是撂下了,但是我还是溜到了后院给王老板打电话,捂着电话把情况说了,完了后重点表达了一下担心:”那个人说他是什么,是高玩哎,怎么办,我是不是闯祸了?”

王老板还是那一副天塌了先压他的淡淡口气:“他不急着走的话就让他住着,钱照算,我下午就回去。”

他那边喧闹非常,能听到几个人喊他:“老王——你赶紧过来!张佳乐酒量不行还喝,趴了!缺个人架着!”

他扭头喊回去:“别吵,知道了! ”

我赶紧说:“行行行,那我先挂了啊 ,等您回来收拾他。”


王老板说好的是下午回来,但是等来等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也等不到人。那个挑衅他的驴友找了个环湖的拼团游,交了身份证办了入住,拎着登山包也不见了影子。

夕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坐在厅堂里可以隐约看到远处雪山的一弯脊梁,遥遥望去像是洒了层毛茸茸的金粉,光辉耀目,有几个路过的青年男女惊喜地相互指点,又笑又跳地自拍。但这景色我却是从小看到大,对我来说雪山的新鲜度还不如撸王老板的大白狗。这会儿它正趴在门槛上,尾巴一晃,又一晃,晒在和煦阳光里半眯着眼睛打瞌睡。

我走过去给大白狗捋着厚厚的毛,它把头放到我的膝盖上舒舒服服地滴答着口水。我百无聊赖地一转头,居然发现厅堂里王老板常坐着的一套老木桌椅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立刻脑内大叫不好,迅速拧了块抹布,光速冲过去就是一顿擦洗。

最近客栈开始零零星星地住了一些客人,只有我一个人忙里忙外招呼,居然忘了这里。我心中庆幸发现的早,没被老板逮到现场扣工资。

王老板自己坐的这块桌案上除了有一些多肉盆栽,也有一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其中就有一只拿着扫帚带着尖帽子的小人,一碰扫帚柄还可以转动。我拿了小喷壶喷了一圈多肉,顿时都晶莹可爱起来;又把那只尖帽子的小人轻轻拿起来擦干净,再就是把老板翻乱的杂志报刊给摞整齐,题材捎了两眼,发现说的都是游戏上的比赛话题,我全都一窍不通,也就失去了继续读下去的兴趣。

我偷眼看了看门外,太阳已经渐渐沉下,余晖在雪山上镶了一层金红色的边,桌上就剩下老板自己用的一套茶具和零星摆着的几个相框。便准备先把相框擦干净,再把茶具拿去冲洗。在擦干净相框灰尘的的时候,发现这些画面大多是他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 教堂、湖泊、游船、公园、街道,王老板和这个人一起,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

那个人比他略矮一些,有着秀长的眉目,温和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姿态亲密地靠在一起,两个人看向镜头的时候,都是轻松又快乐的姿态。

正看的出神,本来懒洋洋趴着的大白狗突然半站起来身子,朝着外面呜汪呜汪地叫了几声,也就是几个喘气间的功夫,一辆明显没减速的重型吉普拐了个快直角的弯,哧——地一声急刹车,稳稳地停在门前的空地上。

我惊得撂下来相片,赶紧跑出去迎接。驾驶座上先是跳下来一个扎了满头脏辫的帅哥,他抬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喊了声到了,又趴到车门里,拽出个鼓鼓囊囊的行军包。

这时王老板才从后座打开门,慢悠悠地下来,接过来他朋友的行李。但俩人都不挪脚,我再看了看,果然,车里隐约还有点动静。

三秒后,有个只穿着工字背心的男人推开车门,踉踉跄跄地冲到花坛边,扶着栏杆吐了个昏天暗地。



3、

直到他们三个都进了屋,王老板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朋友漱口,那个人咳嗽了半天,才一脸怒色地转向脏辫帅哥。

“我****  !张佳乐,你路上转那么急的弯干什么!老子胃都快翻过来了!”

被叫做张佳乐的那个帅哥从进门就笑,一听到那人哑着嗓子骂他,更是笑得直不起腰,“跟你说了云南十八怪,汽车没有火车快,你非要试试坐越野车跑山路回来,那就给你飚个猛的!”

王老板从进门就被他的大白狗扑了个满怀,五天没见主人,萨摩耶尾巴摇得都没见停过,老板搂着给他背上捋着毛,转头跟我说:“安排间套房给他俩。”

“不行!”

惊天动地的一声喊,把我吓了一跳。

张佳乐一脸严肃:“我不跟老方睡一间,我们要去你自己的后院,听说你盘的这地方是什么幕府将军传下来的祖宅子,今天就要见识见识。”

“要去你去跟他住。”

坐在长条椅上的老方这会缓过来了劲,随手抓了抓发型,声音还是嘶哑的:“当年俱乐部没扩宿舍的时候,我跟他当了两三年的舍友,他有洁癖,我烦都烦死了,再说干嘛跟他挤?嫌他对象不吃醋是吧?“

趁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我赶紧抱着一盘茶具去了后面水池里冲洗,只有一墙之隔,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

“哎,那个想挑老王的高玩呢?人呢,吓跑了?”

“听说去了环湖游,我今天得等着看个热闹。”

“对对对,现场直播,退役三年,前职业选手王杰希人气下滑,惨遭踢馆。”

随后那两人嘎嘎嘎地爆发出一阵狂笑,王老板哼了一声,没搭理那两人,反而问:“你给我介绍那厨子靠谱吗?下月过来?”

听声音估计是张佳乐回答他:”我自己亲戚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昆明一等一的手艺,要不看你舍得掏三倍,人家才不过来呢。“

我把洗好的茶具摆回桌子上,又在铸铁壶里烧上山泉水,开了冰箱拿了瓜果切好送过去。老方先伸手拽了一挂葡萄开始吃,嘴里还有点含糊不清:“看看,咱这帮老爷们都没有老王知道疼对象,老婆还没退役呢,先把厨师都给请上了。”

王老板本来拿着钢梳在给躺在地毯上的萨摩耶梳肚子上的毛,听到他这话凉凉地瞅过去一眼:“别瞎说老婆,文州听到嘴上不说你们,心里不高兴。”

张佳乐也伸手过去呼噜了一把萨摩耶:“这狗是不是文州的?你给带这么大了?也是,他现在忙成那样也没空管狗。”

”是,从黄少天退了之后他操心的可够呛。“

老方躺到一边的皮沙发上,后面垫了三四个抱枕,翘着脚开始翻杂志:”他两口子真是绝了,轮换着班的给队伍当爹,现在蓝雨都是小孩,一到直播起来好家伙,那跟开猴山似的,热闹的能翻天。“

他把杂志又往桌上一丢,烦躁地抓了几下毛:”电竞之家会不会招人啊,现在找的记者写的都是什么鬼。算了算了,我去睡觉,王杰希,安排个好点的套间给我啊,最贵的,风景最好的。“

王老板还没来及回话,就听到外面又一阵喧哗声,一个散拼的旅行团在我们门口解散了,零星地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斜挎了个背包,把墨镜撸到了头上。

我一看就认识,正是早上开房时说要挑了老板的那人。顿时激动地站起来,连声喊:“老板,就是这个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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