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十七年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

【王喻】当冬日落雨时 END.

2019年完成的我西皮第一个短篇!!(你滚)

工作下的急速摸鱼!故事背景涉及到的所有机构地名全是参考影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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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冬日,在响晴的时候还算舒适,只要有了缠绵多日的落雨,潮入骨髓的寒意就会潜行而来,气势汹汹地搜刮掉所有温暖的气息。哪怕是躺在床上,盖了两层加厚的绒毯,睡在软绵的全身骨头都能陷进去的床垫也无济于事。


喻文州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周日早上的6:13分,远处的江面上传来悠长的汽笛,早行的客轮已经开始启航了。他揉了揉睡得有些浮肿的眼睛,发现窗外和昨晚一样,下着蒙蒙的冬雨,并且还有正在加大的趋势,玻璃窗上都有了噼啪的敲打声。

 

更糟的是,他的脚趾已经冻得冰凉,这都怪他昨晚入睡前,觉得整夜开着电热毯太过干燥,他就在困意来临之时,自以为机智地设了定时关闭。
但是无论如何,冻醒的体验还是太糟糕了......


又在被窝里挣扎了片刻,喻文州终于认命地一闭眼,掀开了没有多少暖意的被窝,走到客厅,按开了一台乖乖呆在墙边的电暖气。


这间小客厅能容纳下双人布沙发、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钉满了香港各社团的主要人物照片和画得错综复杂的红蓝线)其余就是房东留下来的一台旧钢琴和一些零散丢着的CD、书籍、甚至还有不用walkman播放就毫无用处的老磁带,倒是那台旧钢琴,因为喻文州不会弹,所以一直都闲置在角落里沉睡,只不过被一块蓝色方格的麻布罩了起来,让它免于落灰的命运。


好在对于一个单身独住的男人来说,一间小公寓就已经能满足所有的需求,虽然这所公寓已经有了二十几年的楼龄,装修也趋于陈旧,但交通方便,周围的大型超市、饭店、酒吧也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从他住的三十五楼望下去,在目力所及之处,就能看到自己所就职的警署。有时在难得闲暇的日子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飘窗的榻榻米上,安静地看着那一圈白色的矮楼,心中都会涌起平和又坚定的情绪。


但现在的喻文州,已经不再是警署精英、侦探模范,那些摆放在展示柜里的奖杯和勋章都已经在三天前被收走,眼下他只是一个被警队停薪留职,即将面临开除的警员。所以他只是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犹豫了片刻,就捡起来沙发上丢的两只羊毛袜给自己穿上,毕竟赤脚站在木地板上的滋味,实在是太够呛了。


今天是周日,喻文州默默盘算了一下,在计划里,Lisa是不会过来的,她今天和闺蜜一起去做美容,结束后要到西贡海边的蓉福庄吃晚宴,估计最快也是到明天才会有联系。这个女孩是自己执行任务的临时搭档,最近的角色是扮演一个拜金贪婪的女孩,对她的恋爱对象索取无度,游艇party、豪奢衣物、鞋帽包饰——全部都要喻文州买单,如果稍有不顺心就立刻闯到警署大闹,并以分手相威胁,而喻文州就只能丢掉所有的体面和礼节,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略显狼狈地安抚她——房子一定会买的,她喜欢的包包也会有的,至于要怎么搞到钱,Lisa则完全不管不问,得到放心的承诺后便扬长而去。


这场表演从三个月前开始埋下伏笔,办公室的同事们看向喻文州的眼神也从恭喜祝福转为意味深长再转为避之不及,有次甚至喻文州自己在百叶窗外都能听到窃窃私语,内容无外乎是讥笑嘲讽还有叹息自己看走眼,他自己的手下尚可有自制力不在办公区聊关于上司的闲话,但其余部门的同僚已经懒得掩饰对他的鄙夷之情了。


该说自己要去竞争金马奖了吗?站在厨房里的喻文州回想起来最近这一系列的荒诞经历,不由得苦笑地摇了摇头。但是肚子刚好咕噜了一声,他才发现,与其担心能不能拿到下届影帝,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肚子来得现实。
然而很不幸,冰箱里只剩下一块隔日的三文治,几颗鸡蛋,还有两三包杯面,看着就令人毫无胃口,喻文州叹了口气,摇了摇袋子里三分之一的咖啡豆,决定还是先给自己做杯咖啡提神。


窗外的雨还在沙沙地落着,江面上甚至有游船亮起了红红绿绿的小灯串,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一个行人稀少的周日,适合慵懒地在家煮着红茶看几页闲书、在咖啡馆看落雨的街道,或者在昏暗温暖的会所里做上一个精油按摩借以消磨时光。


毫无来由地,喻文州在想,王杰希......现在在做什么呢?


按照计划,最多再有三个月,甚至更快,他这个被赶出警队无处投奔的警员,一定会得到社团有意无意的招揽,但如何接头,又要走到到哪一步,甚至还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龙头的信任,他们也只能凭已经掌握的资料得出一些初步的推演判断而已。


在喻文州成功进入社团后,王杰希就会成为他的操作人,他们每个月会在安全屋会面一次,喻文州要把搜集来的情报告知他,王杰希也会就警队的需要对他在社团的活动进行调整。而为了任务的保密性考虑,王杰希已经早早地和他避嫌,甚至在Lisa都没有和他做任务接触的时候就调去了CIB。这样,就连日常上班都很难再碰面了。

 

外面的暖气片依然在轻轻地运转着,一阵阵干燥温暖的风把房间的温度慢慢建立到最舒适的状态,但是喻文州觉得自己以缜密思考为傲的大脑现在却搅成了乱麻,全是关于那个性格有点高冷、脾气不太好、业务能力超强,但是又和自己有着很多过去的……同事。

 

而且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王杰希虽然没听说过有挑食的毛病,但是却对花生过敏,每次两组队员收工后一起聚餐打边炉,喻文州在调料台舀的酱料就一定不会给他加花生碎,平时在食堂路过的时候也会多嘴叮嘱一句。


比如那个人经常会加班熬到深夜,但是一不留神就开始抽烟,而且还都是口味很浓,容易上瘾的细雪茄,哪怕被喻文州发现搜走了整包,第二天还是会在楼梯间或者吸烟室里抓到他。甚至有一次喻文州抱着一沓文件,不想等电梯,拐进去楼梯间一看,正好抓到王杰希抽了一口烟,看到他进来,那个人先是了解地笑了笑,然后立刻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放在了喻文州怀里高高的文件盒上,颇有一种怡然自适的感觉。


王杰希也和这里的同龄人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他从小是在北方长大,后来自己连粤语都不太熟练,倒是带了一口熟练的京片子回来。坊间也经常有王杰希的一点传言,说他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单身警察,平时也都是住警队宿舍,但其实他家里却是在山上有深宅大院的富豪,在他当年刚进警队的时候,媒体追着他报道了两个礼拜,什么夸张标题都敢起。甚至还有说他的母亲花重金在泰国请下一块佛牌,就是为了保独子能事事平安,逢凶化吉。但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后辈们要是问起,王杰希就直接回答:“没有,传说都是骗人的。”

 

想到这里,喻文州不禁笑了一声,伸手把壶里的咖啡滤到杯中,然后端着那个白熊形状的马克杯回到客厅,坐到一只软趴趴的懒人豆袋上。


他翻开放在矮桌上的笔电,内部的邮箱闪了一闪,有封新的邮件传送了过来。喻文州皱了皱眉头,按理说他的权限已经被全部禁掉,现在连批复组员的日常工作都无法进行,但还好,依然有阅读邮件的权力。

鼠标一点,邮件就打开了,正文是一幅大大的图片,网络花了三四秒的时间才渐渐刷新,是一只冲着镜头笑着的晴天娃娃,进度条再往下拉,依然是一幅手拍的图片,看起来是用中性笔在A4纸上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后面还有蓝雨小队全体队员的签名。

上面是:“队长,尽快复工,我们等着你。”

喻文州呆呆地看着屏幕,连手里的咖啡都忘了喝,他苦笑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深深地埋下头去。


他想起他和王杰希第一次在地下阴暗喧闹的台球场里见到Lisa,那个女生长期在东南亚潜伏,极少在本港出现。她有着丹凤眼,蜜色的肌肤,马裤紧紧地扎在高筒靴里,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背心,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野性和不驯的美。

听完计划后,Lisa和他握了握手,喻文州甚至能感受到她掌心里长期用刀留下的茧印。


“不过,你以后可怎么办,这个计划一旦做起来,你的名声一定会一塌糊涂,恢复名誉之后,小心都可能没有人要你哦。”

在昏暗的灯光下,Lisa晃了晃方杯,里面的冰块咔哒咔哒地碰着杯壁,“想清楚再决定,不然可就没有后悔路走了,喻Sir。”

出乎意料的是,从进门做完介绍后就一直沉默的王杰希却端起了酒杯,和对面的女生轻轻一碰,语气带着一种碎金裂玉的坚定:“不会。”

所以他说的这句不会,是在回答哪句话呢?

 

打断喻文州思绪的是突然响起的门铃声。

不紧不徐地,“叮铃——”“叮铃——”。就好像是一位已经预约好来访的朋友,知道主人一定会开门,他只需要悠闲地倚靠在门边等待就好。

所以,会是谁呢?喻文州迷茫地看了一眼日历,今日甚至都不是房东老太太过来收租的日子。


他的公寓门还是老式的双层,没有门镜。要先打开里面的一扇木门,开合的时候金属的合页生了锈,会有一些咯吱咯吱的声音。再隔着外面的一层镂花铁门,才能知道是谁——

王杰希站在外面,头发上落了一层细小的雨珠,大衣上也都粘着一层雨水,看起来又没好好打伞,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大概是一路走过来,他出了些汗,正取下他脖颈上绕着暗绿色的羊绒围巾。


“快进来!”喻文州吃了一惊,赶紧开了门,把王杰希让了进来。


见他飞快地关了门,王杰希笑了笑,“不用担心,早晨起来有一两个杂鱼在后面盯着,被我在商场里就甩脱了。”

他脱了手套,连同围巾一起,全塞给喻文州,自己弯下身来,把带来的几兜东西全拎去了厨房,“担心有些人是不是在家里闲的快要发霉了,我顺路就来看看。”

喻文州把那团依然还有体温的围巾抖了抖,挂到衣帽架上,上面隐约带着香柑和白麝香的香水味道。就和他曾经和王杰希在警署不同的地方擦肩而过时曾经闻到过的一样,温暖、厚重、又带着点迷人的绅士腔调。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喻文州回到厨房门口,看着这个天降下来在他房间里正转来转去的人。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笨的可以,王杰希想知道他在哪里住,简直就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了。

王杰希这会在检查他的冰箱,头都不抬,顺便朝着垃圾桶丢出去两盒早就过了期的酸奶,“我想知道你家住那里,动动手指就可以了。”

好吧,喻文州耸耸肩,放弃了抵抗。前去操作台前翻看王杰希带来的各类食物,看起来不错,鲜虾、蔬菜、牛排、豆腐、鱼片、培根、水果……喻文州瞬间在万千食谱中搭配出自己最想吃的那一类。

“王杰希,我想吃牛肉泡面年糕锅。”

  "可以,你家有做火锅的工具吗?”

“有,左边,高一点的柜子里,对。”

用王杰希的话来说,做牛肉泡面年糕锅简单的都不需要动脑子,但是他没想到,需要面对的最大麻烦就是喻文州这个厨艺笨蛋。他在厨房里的功能就只能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蔬菜和配料。连肉片都切的歪歪扭扭。

“让开,我来。”王杰希忍无可忍,从喻文州手里接过了刀。

今天的微草队长终于意识到,办公室那些鸡毛蒜皮的传言总算有一项是真的,那就是蓝雨老大的确是个手残。

 

“吃年糕锅,汤头要先做好。斩好的猪骨飞水,下锅里煮沸,葱姜切段,花椒香叶各一点,再放些桂皮调味。等会转小火再炖两小时,底汤就炖好了。”

王杰希把灶头上的火调小,顺手抽了两张厨房纸擦了擦手,从刚洗好的水果盘里挑了几只草莓拿出来吃,就听到喻文州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消息,喻文州正在低头沥干净蔬菜的水,喊他:“王队,帮我看一下。”

王杰希随手划了一下屏幕,发现这个手机没有设密码,直接就打开了。里面是几条高利贷催债的信息,满口污言秽语,不能入目。他皱了皱眉头,又把信息界面切了出去。

“是谁?”喻文州把洗好的配菜放到沥水盘上,自己也开始吃水果,正巧王杰希带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口味,索性抓了一把车厘子大吃特吃,两腮鼓鼓地像只仓鼠。


“慢点,没人跟你抢。”王杰希犹豫了一下,还没有说下去,喻文州就已经猜到了来者。

“上周我故意从义丰的一个专管放债的马仔那里借了五万元,现在是不是来追债了。”喻文州看了看信息,证实了他的猜想,“很好,放着不理吧,过段时间就会来泼红油漆了。”

一时间,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仿佛现在的相处只是漂浮在房间中的一个巨大气泡,破灭的节点已经追在脚后,迫不及待地要撕碎一切温馨的气氛。


王杰希还是平静地开了口: “吃牛肉锅可以配一个鲜虾豆腐汤,你把豆腐切一下就好,我来洗虾。”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这个任务启动,一切就不再是他们能够完全掌控的范围。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非常不喜欢。

 

想想认识喻文州,居然也已经有五年了……

王杰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喻文州刚刚作为警察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进入警署,那天他通宵执行完任务,他找了间空办公室刚靠在躺椅上打了个盹,就有警务处的前辈带着一茬小新苗前来熟悉各区域环境,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隐约的人声。

房门一被推开,看他正双脚搭到会议桌上睡觉的样子,那帮人就自觉地声音降低了很多。但是作为前辈,总得起来照个面,他自认那天的形象绝对不算好,熬到通红的双眼,丢在桌上的黑色作战服和护腕,睡成一团糟的发型,还有就是他的起床气——那可是整个微草小队都知道的坏脾气,每天早晨上班后的两小时内绝对鸦雀无声,退避三舍。


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回忆起来已经不再有事事清晰的感觉,但是他还依然记得,列队里的喻文州首先和他打了招呼,一个标准的立正礼,和那群毛头小伙子比起来,他有着格外柔和的声线,因此也奇异地平复了他烦躁的情绪。

“杰希前辈,请多指教。”

 

现在呢,想吃东西就喊王杰希,谈业务内容就是王队,有时候还有老王……都什么鬼,还没有以前乖……王杰希利索地剖开虾背,挑去泥线,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在心里关于他们之间越来越退步的称呼忍不住吐槽了一个银河系。

不过说起来,喻文州也是那一批毕业生里最优秀的那个,看着他从普通警员一路走到现在的行动B队队长,其中付出的辛劳再没有作为和他支援配合的王杰希清楚了。


偏偏这个人的大脑仿佛就只在业务上点满了超强的计算分析推理能力,一到个人生活上就颠三倒四,有时候还会犯点迷糊。但是在督促自己戒烟的这方面上倒是又有着孜孜不倦的毅力。


“你没带烟吧?”仿佛窥探到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喻文州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手上把切完的豆腐倒进小锅里,又去接了些矿泉水回来,把鲜虾也放进去一起煮。


狭小的厨房里很快热气腾腾,氤氲起了一股食物的鲜味。从王杰希的角度看过去,喻文州的头发有点长了,可能是最近吃了训诫,一直足不出户的原因,他也没有去好好修剪,发尾有点卷曲,搭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身上穿着一套材质柔软的家居服,离近了可以闻到一些白松和肉豆蔻的香调,若有似无地搔在鼻端,但却又不可捉摸地飘远了。


“没带。”王杰希坦然地面对着喻文州有点疑惑的眼神,顺便张开了手,让喻文州来搜他的衣兜。

太近了……是合拢上臂弯就可以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王杰希不易察觉地退避了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今天这么乖?”喻文州掏遍了王杰希的兜,有点不服气,“说,你一定还有私藏。最近在CIB没有少抽吧?”

“真的没有,你看我连火机都没拿。”王杰希拔腿就走,却被喻文州斜刺里格过来一肘,把他拦在了操作台前。两人就着这个姿势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几招,但近身格斗喻文州从来不是王杰希的对手,虽然都是点到就收,喻文州却明显处于下风,他不甘心地想了一会,突然手势一变,往王杰希的腰侧挠了几下。


啊,这是关于现任CIB老板,前任行动队A队队长王杰希最大的秘密:他超级、特别、非常怕痒。顿时就笑到直不起腰,喻文州看到后又抓着不放,拼命挠他:“交不交出来?”

王杰希笑到喘不过气,他勉强扶着操作台,擦了下笑出来的眼泪,语气里有了点警告:“喻文州你再闹,我不留情了。”

“是吗?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喻文州一点没觉得害怕,反而把他们行动时必说的那句台词搬了出来。王杰希一看他还是不依不挠,侧身躲过后用上了擒拿术,手腕一翻一转,扣住了喻文州的脉门,把他往回一带,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一个完整的拥抱,五年来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拥抱,如今实现了,王杰希突然希望这个拥抱的时间可以变得更长、更长一些。这样就不用在片刻之后放开手,这样就不用再做只是互相招呼和配合的同僚。他可以告诉喻文州自己究竟有多么担心,听到警署里对他嘲讽讥刺的言语有多么愤怒,有多么多么不想让他跨出这扇破旧的铁门,走到他即将孤身面对的那个黑暗残酷的世界里去。

喻文州一直没有挣脱开他的怀抱,但是王杰希清楚地看到,他的耳朵和侧脸飞快地红了。


身后的小锅煮沸了,蒸汽顶着锅盖热闹地冒着泡,但他们谁都没有管,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再一下。

是王杰希先吻上了对方的嘴唇,那其实距离很近,喻文州的嘴唇很软,干燥又温暖,他起初只是和他轻轻地在唇瓣上厮磨着,谁都没有加深节奏,只是互相感受着这相吻间带来的颤栗和甜蜜。再然后,王杰希轻轻地撬开了他的齿列,温柔地纠缠着他的舌头,他感受到喻文州的手攀紧了他的背部,两人交缠的气息也变得焦灼而迷乱——


哧拉一声,汤锅里煮沸的汤彻底漾了出来,下面的火苗被扑打的晃悠了一圈,又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这动静彻底惊扰到了他们,两个人有点狼狈又尴尬地分开了,急忙地找来抹布擦着台面,端走烧到烫手的汤锅,再抢救一下里面的食材,中间王杰希想开口,但都被喻文州躲开了眼神。


“豆腐很多都煮过头了,虾还凑合可以,还好带来了紫菜,改成蛋花紫菜鲜虾汤吧。”

“嗯。”

“正好骨汤底也好了,你换一个大一点的锅过来,我来铺菜底和牛肉。”

“好。”

“停停停——倒多了,没烫到手吧?”

“没有,现在要怎么办?”

“掰两个面饼出来,继续开火煨着,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那我去准备餐桌。”

 

他们分享完那份牛肉海鲜泡面锅之后,两个人都舒服的不想动弹,喻文州把碗筷都堆进水池,挑了一张CD放进碟片机里,他看到王杰希穿来的大衣丢在沙发上,就随手拿起来想去挂好,结果只是拍打了几下,就从衣兜里掉出了一盒手卷雪茄,和一只有点重量的金属打火机。他转过头去看王杰希,那个人现在正懒懒地靠在那只懒人豆袋上,冲他摊摊手,意思是,还是被你抓到了。

喻文州冷笑一声,把他的私藏货全部丢进了书桌的抽屉里。才踢掉鞋子走到地毯上,被王杰希拽了一下手,整个人都扑到他的怀里。

王杰希抱着他,又吻了吻他的额头,就听到喻文州趴在他胸膛上,声音也是闷闷的:“按照规定,CIB操作人不可以和卧底有私人感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王杰希非常淡定:“哦,我现在是CIB的老板,我说了算,这条规定即日起无效。”

“......"

王杰希听到怀里的人在小声嘀咕,无外乎是些”幼稚“”假公济私“”图谋已久“的词语。他也没有去反驳,只是揽着他,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喻文州软黑的发丝。


“对了,其实这次是想......”

一张CD碟片跑完的时候,王杰希拍了拍这会正有点昏昏欲睡的喻文州,示意他挪开一些位置。喻文州被他赶开还有点不情愿,懒懒地支起来半截身体,看着王杰希从衣领里有点费事地解开着什么——

“哎,戴得太久了,不太好弄。”那人咕哝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啊?”喻文州也凑了过去,帮他解着脖颈上那段有点陈旧磨损的金刚结。

真奇怪,明明和王杰希只是有了第一个吻而已,甚至都没有正式的约定和表白,他们就这样互相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但是......真好啊。喻文州想,就像所有的思念和躁动都被好好地收拢到了掌心里,他不用在深夜穿过长长的走廊的时候不舍地盯着窗页,只想多看一眼让他担心不已的背影。也不用在每次A队收工返回的时候只是向那个疲惫却强打精神的领头人握手表示祝贺.....

  “都好了,想什么呢?”

喻文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解松了那颗绳结,王杰希再一扯,原本紧系着棕色的绳绦就松脱了开来。那人还伸手刮了下他的鼻梁,看着他走神的样子笑得有点促狭。

  “ 这是.....?”喻文州皱了下鼻子,却被那块系在绳结末端,古旧但散发着温润气场的挂件吸引走了注意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传说中王家母亲送给王杰希的那块佛牌.....吧?

他还没来及张口问话,就觉得自己脖颈上有了一些轻微地束缚感,但并不让人抗拒,王杰希正把从他身上取下来的那块佛牌戴到了脖子上,又帮他捋顺了后面的绳结,自己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下头,又珍而重之地吻了下他的额头。

  “别急着拒绝。”

 “听我说,佛牌是不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的,我妈妈告诉我,只有父母、子女......还有爱人之间,可以互相赠送佩带。”

 “它跟了我八年,不知道我是运气好,还是真的得到了护佑,我确实从来毫发无伤,现在我希望.......它也能够保护你度过每一次我无法在你身边的危机。”

 “期待你平安,期待你好好地归来。”


这些话,王杰希在前来的路上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他太知道有些不善表达感情的自己了,总是要有些什么推动着他走出第一步。但真的到了此时此刻,喻文州一直虚握着他的手臂,眼眶有些微微地泛红,让他整理好了线绳,再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佛牌轻轻塞进衣领,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赠予。

——他突然觉得,那些话,不需要再开口了。因为喻文州已经就这样,明白了他所有的嘱托。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他们无所事事地呆在一起消磨了整个白天,打赛车游戏,下军棋,拆解任务,直到快要傍晚的时候,王杰希一扭身,看到了角落的那台蒙着麻布的老钢琴。

“是你的?”

“不是,是房东老婆婆的,她一直没有拿走,我自己又不会弹。”喻文州把他们涂涂写写的白板重新擦干净,一回头就看到王杰希坐在了琴凳上,掀开琴盖后随手试了几个音。

“琴保养的还不错,那么就,唱首歌给你吧,一直以来,都只想送给你的。”


王杰希的手指按上琴键的时候,明明指尖下流淌出的音律优雅而美好,但喻文州无暇欣赏。他脑子里的念头一瞬间全是——以后王杰希的这项技能……再也不允许拿出去炫耀了,只需要有他一个听众就好。

 

But it never felt this strong

Our dreams are young and we both know
They'll take us where we want to go

 

从接到任务开始的第一天算起,直到今日,喻文州心中,突然浮起了很多很多对之后生活的幻想,想去吃荣祥记的糕点,想坐太平山的缆车,看金秋时分铺天盖地的桂花,镰仓的小路,夏日的烟火,刚拧开盖第一口的汽水……所有一切他能想到琐碎又平凡的小事,他都只想和王杰希一同去感受。


Hold me now
touch me now
I don't want to live without you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  know by nowhow much I love you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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